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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3月17日,早上6点多起床后,104岁的周鸿宝喝了两碗儿子煮的八宝粥,坐回到电视机前的藤椅上。, C7 w" K/ O$ ^
大多数时间,家里的电视机停留在财经频道。3 h& m$ w2 B) E- `4 b) X
周奶奶一头白发,戴副老花眼镜,一身灰底深色暗花的薄棉袄,衬出她肤色白晳、唇色红润,看起来顶多也就是八旬老人。
% D, j9 ~# |8 C% J因为耳朵有点背,聊起股票来周奶奶总是自顾自地滔滔不绝,多数时候她能听见的声音,来自陪伴左右的儿子老徐。老徐今年也已经78岁了。) }# O, G4 x3 S' x0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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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奶奶和儿子徐先生。
3 E1 r( E% O; F+ w' s3 C作为目前上海最高龄的股民,周奶奶每天看股市行情已经是例行公事。倒不是为了怕错过一波行情,用她的话来说:“就是解解闷。”
; e. C- Y! d7 a# l见到记者的第一句话,周奶奶说:“今朝股票又上上落落了。”
; Y7 _5 N" T0 y# }& s【懵懵懂懂从“老八股”开始】
4 p w2 i6 j7 q4 {' S2 Y; P+ b“股票”这个词对周奶奶来说并不陌生,20世纪初的旧上海,有股票买卖的造富传奇,也有跳楼跳江的人间悲剧。对于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周奶奶来说,这些故事并不稀奇,只是她在那时并不觉得,股票这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。
& `5 u% f, B; ]& p* C8 B& N周奶奶与股票后来的结缘,得从她的邻居阿伟说起。) t! @) f( l5 G/ K0 T0 x' U

) b9 X) T4 \7 l6 Q4 u周奶奶和儿子回忆起炒股的往事。( f& M9 @1 i3 r3 H# a+ t
1986年,新中国第一股——上海飞乐音响股份有限公司在静安证券业务部正式挂牌买卖。阿伟的爷爷是最早的一批股民。; F1 J$ C8 m& u- \# t. v- B
周奶奶说:“阿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,经常来我家玩。阿伟的爷爷老上海时代就做过股票。80年代,阿伟的爷爷经常叫孙子帮忙跑来跑去买卖股票。阿伟看到股票有的赚,也想买股票试试。”- k# L5 }. G: a1 i0 n" d
有一天,阿伟跑来找周奶奶,让她出出主意,从八只股票里挑一只。
6 ?& i5 h+ J) L. c, q0 T( L5 T: G凡是老股民,都知道“老八股”。老八股是上海证券交易所1990年开业之前已经发行并有交易的8只股票。包括大小飞乐、申华电工、豫园股份、上海爱使、延中实业等。: A$ X, U# w- Z" l
那时的周奶奶哪里对股票有什么研究,她对记者说:“我不懂的呀,从八只股票开始,直到现在我也不晓得呀。那时我看下来,就跟阿伟说,这只豫园好的。我就瞎说说的,上海啥宁伐晓得豫园啦,对伐?”/ L" F$ w% S6 e9 b
阿伟听了周奶奶的话,一声不响,买了豫园股票。周奶奶说:“那时候豫园股票价位11块,要1000股起买,不像现在可以买一两百股。阿伟做人很节约的,把几年下来的工资积蓄,凑了铜钿去买。过了很长时间,价位没动,后来涨起来,12块、13块、14块……他很耐心,一直捂着。”, E/ j" s. Q6 J2 D# r0 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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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真研究股票的周奶奶。* {+ e2 u& G: Y. B) V; V3 r6 @
因为阿伟,让周奶奶第一次和股票“沾上了边”。周奶奶至今说起来还是感叹:“我说我买不起,要那么多钱。阿伟跟我说,‘婆婆,我让给你二十分之一,算下来五六百元。’我一听,这样还能接受 ,就答应他了。”
) S0 _& s% \0 U7 u/ c周奶奶和阿伟一起耐心等待,股票也一路往上升,后来竟涨到30多块,周奶奶有些按捺不住了。“看它从二十多块涨到三十多块,我忍不住了,跟阿伟说,我有这点赚蛮好了,你把我的那份卖掉吧。”
/ Q$ d- x. C. D/ R% H9 F2 P阿伟抛掉100股,其中50股的折现算给周奶奶,“投了五六百块,翻了个倍,变成一千多块了,具体怎么算法我也不懂,就是蛮开心的。”7 \+ I* ?/ t/ V- S
就这样,入市开门红。阿伟因为买股票捂得牢,赚得了人生第一桶金,开了自己的股票账户。周奶奶也在让阿伟代买股票一段时间后,让儿子帮忙开了账户。那时周奶奶已经七十多岁。
; g( \% P6 `- h3 i' q【安安心心守“五角钱”哲学】7 }6 w: L: N9 f
1994年上映的电影《股疯》,反映了上世纪90年代全民炒股的热潮。很多人出于从众心理,认为买到股票就能赚钱,中国股市可以使人一夜暴富。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,股市中的造富神话多数也只是传说,而股市里最不缺的,是一茬茬旺盛生长的韭菜。5 h. I% F/ k4 D
凭借小小的股票认购证,就可以造出百万富翁的“股疯”年代,周奶奶因为阿伟一句谨慎的提醒,“不要买,怕买了不中,对不起你们”,她就作罢了。错过这个发大财的机会,周奶奶从来没后悔过。
5 `' R- |4 K9 i, ?5 c4 M投入3000元本金,周奶奶的起步走得稳当。股价高的少买,挑自己熟悉的几只股票买买。最开始,是看看报纸上每天的行情版,等电视里的财经频道开出来,她就每天看实时行情,只关心上证指数的涨跌和成交量的大小。8 l' m2 ` N; q/ F/ W8 T5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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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电视里的股票行情是周奶奶每天的必修课。% u4 O) }. y* X$ h, o; J
作为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股民,周奶奶说其实自己不懂股票——不看k线图,不听技术分析,不懂科技股、龙头股、医药股,不管牛市熊市,更不关心国际国内形势对股市的影响。9 j/ c$ q& y- c: |
因为年纪大了,周奶奶不会看电脑不会玩手机,所有买卖交割就靠打个电话或者写个字条给儿子。
; n# _% z1 ?; C- ?$ P老徐成了母亲的股票经纪人,“有时候母亲要买的股票,字写得看不清,我买错了。她就说,‘没事,那就放着吧。’如果她买进股票15元,涨到15元5角,就打电话给我说卖掉,200股,也不多的,这样赚100元。”* S' @7 n9 M9 L* Z0 u, \6 R. 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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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奶奶心态平和,“我平时在家里,哪赚得了100元呀,寻点小菜钞票就蛮好了。”
8 Z1 Y( }9 S. e* d. J4 L炒股的“五角钱”理论也是周奶奶的生活哲学。“股市涨涨跌跌老正常的。同样的小菜,谁卖得便宜,我当然买便宜的。就比如一只股票跌了,我倒是要去买点。东方明珠之前买的套牢了,等它跌下来了我再去买200股,涨5角的话,那后来买的就赚了。”
# H6 B$ m4 s: G3 \+ q; Z十年前老房子动拆后,周奶奶搬到闵行区的新家。“买一只空调,是这里(账户)的钞票;买一只冰箱,是这里(账户)的钞票;我眼睛白内障开刀,也是这里(账户)的钞票。”老人硬气地细数着股市的斩获给这个家庭所作的贡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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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股票的周奶奶。
5 z2 s4 r+ y- ]/ }% b2 H( c9 S) T前前后后从股市里赚了10万元钱,如今周奶奶炒股的本金都是赚来的。老徐说:“哪怕股票跌到1元,也不算输。”前段时间,在广东的大儿子家里装修,周奶奶又拿出2万多元钱给大儿子更换家电。
: L1 _2 H" F4 X0 H- ]+ C {$ ~# G w初心不是为了赚钱,周奶奶却获得几十倍的收益。有人跟老徐开玩笑说:“你要是跟着你母亲买股票,当初投3万,现在就变100万了。”老徐说:“不行的,我的心态做不到这样。看到股市冲高就想追,看到回调就不会买。”
U+ m+ M# |/ ^; t【糊里糊涂为“弄白相”开心】& y: E9 {, ^' ]7 z6 O! E) ]# O
“我买股票就是弄白相呀。”这是周奶奶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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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[5 r2 v) ]6 k7 v/ g& K$ l有数据显示,截至2021年2月底,我国证券市场投资者数量超过1.8亿。相比那些闻风而动、盲目入市的嫩韭菜,周奶奶信奉涨五毛就是赚的道理,日进百元足矣。$ z$ z" L) z s' U
周奶奶难得糊涂,记不得账户里有多少钱,也一时报不全手里持仓的所有股票。
- @' \" r5 z- w+ p, S老徐向记者展示周奶奶现在持仓的股票,包括东方明珠、沧州明珠、中国船舶、广东明珠、山东黄金、陆家嘴等十几支股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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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O) l) G. ?6 D7 y4 D* E3 C老徐说:“母亲因为对东方明珠熟悉,有感情,所以买了沧州明珠、广州明珠,以为也是外地的电视塔。陆家嘴么,也是因为她熟悉。”7 f1 [# v _9 X5 O# R" J
“每次买了啥股票,我就在小本子上记下来。”老徐边说边从抽屉里取出笔记本。周奶奶看着也笑了,大概觉得有点不好意思。
1 \6 F2 J/ v7 w2 S, r本子上记着买进卖出股票的名称,抛掉的股票周奶奶就会认真地划掉。过段时间,老徐又会帮母亲抄录一下。- A! O" o l; p# B9 H6 B# r
周奶奶百岁炒股的奇闻还惊动了她账户所在的证券公司。老徐说,证券公司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,对周奶奶账户的使用存疑,“要看看账户本人真的假的,是不是有人代操作,怀疑这个账号是不是在洗钱。我说你们中午休息时间来家里看看,工作人员过来看到确实我母亲在看股市行情,买卖股票。一来二去,证券公司也放心了。”! k3 D2 I; _" |!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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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还收到来自前任上海市市长应勇贺寿的证书。# A' o/ K$ r$ [0 L# h4 b
每天看电视,4000多只股票,从头到尾滚一遍,要一个多小时。周奶奶对自己的几个股票会在何时出现已经摸得门清,当老徐看得晕头晕脑时,周奶奶会说一句,“要到快了,还有10只股票,东方明珠要到了。”
8 z5 d7 E9 f/ k. @! f! B/ A周奶奶说:“股票多得不得了,就像亲戚朋友不少,但也就几个亲近的谈得来、多来往,所以我只关心熟悉的股票,做一做。”' ?5 z/ A ?8 A' U+ O; I
周奶奶的生活不像其他很多老人吃饭睡觉定时。她想吃就吃,想睡就睡。最喜欢吃肉,老徐至今常会为她做腌笃鲜,火腿五花肉是她的最爱。有时白天睡多了,晚上睡不着,周奶奶半夜起来自己烧个酒酿水波蛋吃,酒酿还是她自己亲手做的。+ h3 x1 v6 J% v% Q1 ~7 k0 @/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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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奶奶和儿子都上了岁数,相伴在一起生活。$ C6 U7 I/ B4 U' j. \, y) c
周奶奶说:“现在吃什么都没滋味……年纪活勒太大了呀!”一边说着,一边呵呵笑着。
: Q0 h3 M/ w d去年11月,周奶奶吵着想去养老院,让大孙子给她安排。养老院的硬件是满意的,但那里电视机遥控器受到看护“把持”,看不了股票。周奶奶毕竟年过百岁,工作人员生怕她摔倒发生意外,到哪里都让她坐着轮椅。老人喜欢自己走走,这下不愿意了,“不想像个老祖宗一样被供着。”
9 {" @) r( L* X8 o6 K# }“晚上五点吃晚饭,六点要睡觉了。”也就住了两个星期养老院,周奶奶又“逃”回了家。显然养老院这样的“纪律部队”,让一向生活自由的老人不太适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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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最喜欢坐在窗边,晒晒太阳。) Z$ | i7 E( t0 ~. U
14平方米的卧室,是周奶奶的小世界。一直坐的藤椅旧了,孙子给周奶奶买了把新的,老的藤椅还是舍不得扔,就放在窗边,太阳好的时候,她可以坐在阳光里看看书报、研究一下股票。要是股市一片绿,电视看了没劲了,就转台听听戏曲、看看人气美食。
6 J7 M+ Q6 z. k: y“我就弄白相呀!” 周奶奶在股市中的心态,是她穿越牛熊的哲学,或许也是她长寿的秘诀。7 G+ T! O8 k3 M' ~' M6 p(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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栏目主编:张春海5 ?, B: e& c( i) q+ L/ ?
本文作者:秦东颖 董天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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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图来源:董天晔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