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泽珠……喝茶来,又到哪儿去呀?”他说这话时,他正从地的那边向这边过来,这边当然是公路,我一摇一摇地朝路的西头慢慢走。不害羞之言,我是个跛人,或干活累的或忙走路不小心拐的,蹲在家里,无所事事,便下来做了一星期的“有福人”,在照管上幼儿园的小儿子。那此刻要去哪儿呀……嘿嘿,说得去村委会一趟,有点事情,“要不,先进去就逛它一小会儿吧”,我默忖着。于是,一个九十度的拐步,踱进铁丝网的开口,开口旁的一条黑狗顺势就撵了过来,“汪……汪汪”。他叉着裤兜,眼瞅着我笑了,“我那狗乖得很,不会咬你的”。继而,来到狗的跟前,他伸出一根手指头,“卧下”,狗像是赔罪一样,卧回原地,头伏在前腿上,两只眼儿,直勾勾地瞅着,不敢动弹。这个时候,我走在前头,他手搭着我的肩向那顶军用品帐篷踱去。, Z# j0 j! \5 C/ @) W
在此,也不妨说出他的名字来,他叫包春俊。不夸诩之言,可谓在所有老同学的心目中,人羡慕的人尖尖哟。这话没毛病,千真万确。# q8 l) d0 M, n j; {+ b
打从我小的时候,白了言之,就是十二三岁的时候,我刚从备仗沟小学升下来,说小学,其实只有四个年级。我升下来之后,孤孤单单,那么长的一条沿湄之途,或足逾三公里呢,就我一个人走。一个人的脚步,一个人的影,难免会在学校走石灰楼的这半截路上,遇到这些外村的同学们。他那时低我一个年级,个儿与我齐肩,但是胖点,我就叫他胖子,有时竟要嬉笑一会,前面加个“大”字。他调皮可爱,我却怕人,尤其怕那些脸蛋长得俏俏的女娃,一见她,我更是害羞的。所以,见早或晚上,我不敢往路的中间走,我就走边儿,偶尔,若并排有女娃擦肩而过,他会偷偷一个抽身,挤在另侧,把我就搡在女娃身上。女娃一瞪眼,不骂我,倒骂起他来。我当时是羞的呀,两手把头一捂,直往前头跑。事后酌量,那女娃确实长得漂亮,多亏了人家,不然,还让你能近身瞅一眼吗?这个想法,应该是有的,或携着点点窃喜,将美的故事情节幻在幽幽梦里,梦里是一番怎样的韵味呢?不言而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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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时有时无的愉快晤面,一直以来,伴随着我初中毕业。毕业后,名落孙山,在兰州给农场照了一年的菜棚,岁末是结婚呀。也顺理成章成了人先人,便说从此更为一介地地道道的农民了,窝在这座大山深处,如井底之蛙,见天小。他呢?读了几年高中,也辍学了,可人家头脑聪睿,串村串户,做着贩药材的一门生意。记得年初,我是要到市场上寻些当归苗子的,就遇上他了。一相见,赍相见恨晚之感,他那厚厚的绵软的手,握住我这瘦瘦的皴裂的手,寒暄半晌,不知怎么,身边又多了两位老同学,一个是会平,一个是占月。四个老同学站着,一方风景秀丽。说说笑笑的,罢后说要一搭吃顿饭去,我就不想去,“你们吃去吧,刚到家里吃过,还饱着哩”。话乍一出,却被他们狠狠地斥了一顿,都是肉长得肚子么,就你是铁打的。执拗不过,乖乖扈从。那次像吃了一百多元,我可是分文未舍呀,之后念起,心里颇为内疚。
( i* K7 Z; s( |' }& ~7 S: f 这现在,他把一个临时的家安置在这儿,可以说,我俩见面的机会甚是多了……那他究竟撑顶帐篷干什么呀?这个答案,在前部分里,透露了那么一点。他本是做药材生意的,或生意势头不好,遂开始在外租生地栽起当归。一年栽上几十卷至上百卷地膜纸的当归,除去所有开销,眼眯下能落个五六万的。他也说过,他今年租地挖了三百多袋儿……“三百多袋儿呀!”我当时一听,惊讶地跟着重复了一句。算一算,足足有我家当归数儿的十倍。十倍是什么样的概念,我终于想明白了,但为“空想”。
! _. k a* X. E" _1 F- a: e! v% }* Q9 y 他把租生地挖来的当归,几车拉到这儿,又租了此地,要寻人捋哩。这可算为打扮当归的第一道程序,就是把当归齐齐地摆到地上,等晒柔了,再一根一根地捋盘在塑料袋。自然而然,在学校的附近,寻人也方便,并且多是婆娘家,还手麻利些。她们把小娃们送进校门之后,出来是一人肘掖一个绳襻板凳或泡沫墩墩怎的,直接向打工的地方走去。工资多少,都一个工价,一个小时四个元,也不管怎么说,总比闲蹲尽耗好么,或够给娃一天的零花钱。
; m; h$ [9 \- }4 X/ q/ g 他也趁得这个机会,雇来十多个人,有邻村的,也有管小娃念书的。**莽地瞅了一眼,之中的一个我还认识,论个辈,或有点亲戚关系,说是亲方哥的亲家。果真,我谋着要准备问候人家时,嘴舌一慢,却被人家先问了,“今儿把人当人着,被老板都连推带搡的,不想进去哟,”“老板把你不当人呀,你白给帮忙着”,我的那个女亲家一听,倒把一个三句话打不出个驴屁的人,说是读过书的人口才好。哎……成何体统,还有我这么家子的读书人,整天穿得跟叫花子一样,两腰抽得紧。我心底在暗暗发笑的时候,大家也在附和着笑。
" x+ C/ i% I& g; h- Z0 s0 [/ x 帐篷本不大,但里面暖和。一张纯木的茶几,靠里就是熊熊火炉了,床在两侧。我进去跨在床的边上,心想坐阵儿走呢,怕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。他却不肯,说喝上几盅茶,也不迟的。是啊,好久没在一起唠唠话了,偶尔路头路尾,也当一声招呼,挥手而别。这刻一聚,愈加热情,他忙煮了一电缸子茶水,怕我假大不吃,就把一个大油饼索性掰开,塞到我的手里,“馍馍一定要吃,一般般,茶也一定要喝,是好茶,”“好……好,我喝我吃,”“就是,到我这边来……你看你,还像是念书的那时间,腼腆得很”。他一边陪我喝茶,一边就打开手机,玩着什么快手,我也不懂。反正,我细细听了半天,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,瞥了一眼,脸蛋白净,发如丝,似瀑布延展。“这谁呀?”“你不认识她吗?这是咱老同学,你再看一下”,他把手机向我怀前一转,面面相觑,我瞅瞅小摄像头里自己的憨相,又瞅瞅大屏幕上人家的靓颜,大相径庭呀!咋愈瞅愈不像个人样样,得敢紧把自己遁开。也幸好,两个人之间,彼此互不认识,这才圆了场。
& p1 m" o1 t# |+ P$ s( D 闲唠之间,挣着吃完那个油饼,喝了两盅茶水后,瞬间是浑身热意萦绕。“要走了,老同学,这下吃好了,喝足了……闲了咱上来再叙”,我慢慢起身说着。
1 n1 o3 t' ?+ D, c “忙什么呀……忙,才坐了阵儿”,他呵呵一笑,勾下腰,至茶几旁拿起多半瓶白酒,斟了两盅,“咱俩喝几盅酒吧,早上刚打开的”,并还说他一天事多事少,闲了就爱喝,酒就成了他的朋友。这可咋办?我可是忌酒了呀,为此,我为这个事,还专门撰过一篇《忌酒》的日志呢。里面着实地写着我自己,一个表里如一的人儿,那些丢人现眼的媸行,呈现无遗。6 H X$ a% }! `2 H" C
不如破个戒吧,一盅两盅,喝少了喝的是情意,才叫酒。
6 m# U( D. t* A. D 到底,在难舍依依的氛围间,离开了我儿时的同学。我在踉跄的前行中,儿时的那段回忆,又幕幕浮现而至。那时的事,那时的人……笑笑而说说,也不免缺少一个是他,一个是我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