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酒相随。 发表于 2016-1-2 23:33:02

谁之过


   

  当我走进阴森森的停尸房时,感到四处都是鬼魂的影子。墙角处、天花板、窗台上都有鬼魂在晃动。他们窥窃着我,觊觎着我,有的甚至向我伸来鹰爪一样的手。但我没有胆怯,没有后退,而是径直地走到弟弟的尸http://www.simu001.cn]ksfences###/fbbx/rhqz/m]北京主治###医院]体前,掀开了弟弟脸上的黄纸。   

  我想再看弟弟两眼,和弟弟聚一会儿,聊一会儿,把我对他的怀念,对他的追思,对他的哀怨向他倾诉。可当我掀开弟弟脸上黄纸的一瞬间,我陡然感到一阵眩晕,一个趔http://www.simu001.cn]mvdtj###/zjdw/mtjd/m]什么医院能治疗###呀]趄向后倒去,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一个灵柩,才稳住了我倾斜的身子。我恐惧地再一次去看弟弟的脸,那是一张恐怖的脸、乌青的满脸、陌生的脸。只见他眼角溃烂,嘴唇外翻,两颗门牙狰狞地呲露着。看着这样一个面孔,我第一反应这不是我的弟弟。虽然弟弟咽气的时候我没有在病榻前,但听堂弟说弟弟走的很安详,很平和。而眼前的这个面孔却是如此的恐怖与痛苦。   

  “这绝对不是我的弟弟!”我对停尸房的管理员吼道。他们看看尸体的手牌,又看看我手中的验尸单说,不会错的,所有名字都对上的。他们随即叫来了化妆师,化妆师看看尸体后说,尸体停放时间太长,中间又停了一天的电,尸体已经开始萎缩腐烂。听了化妆师的话,我又一次吼道:“怎么会这样?怎们会这样!你们应该负责,还我弟弟!”他们无奈地摊开两只手说: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结果,你们要是早一天火化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”。早一天火化!我们一直坚持着快一点火化,让弟弟早一天“入土为安”。可他却在停尸房里停放了二十二天。谁之过?怨政策,怨金钱还是怨人情?我让化妆师用最高的规格给弟弟整容化妆,化妆师说,你给多少线我们也无法恢复他的原貌,他脸部的皮肤已经腐烂,不能触摸,一触摸就是一个窟窿,只能给他的脸上涂点颜色。听着化妆师的话,我悲怆地对天长叹了一声,喷泉似的泪水夺眶而出。   

  弟弟的追悼会在挂满花圈的告别厅里举行,我悲痛地流着泪,听着主持人沉痛而又恍惚的声音。可我的思绪却跟着低沉的哀乐走进了弟弟的家。不大的客厅昏暗而朦胧,一个挂满灯泡的吊灯只开了一个灯泡。我问弟弟,为啥不把所有的灯泡都打开,把客厅弄的亮亮堂堂的。他说,二哥呀!咱和你不能比,你是地主,咱是贫下中农,能省一度电就能给儿子多攒几毛钱。我无语地走进他的厕所,厕所里放着一个装满脏水的塑料桶和两个塑料盆。我解完小手,顺手扳动了马桶的冲水旋钮,一股激流冲走了马桶里的一切。这时弟弟走了进来:二哥呀,你咋不用桶里的废水冲马桶呢,你看,你又浪费了几分钱。听了弟弟的话,我有些不解,没好气地说:你们两口都是公务员,月收入不比我们少,生活至于过到这样清苦吗。二哥呀,儿子上大学要用钱,儿子娶媳妇要用钱,给儿子买房要用钱,怎么办?咱们工薪阶层只有靠省,靠攒。听着弟弟的话,我生气地说,省吧,给儿子省个金山银山出来。弟媳把饭做好后摆上了餐桌,四菜一汤,其中有一个宫保鸡丁,弟弟马上把宫保鸡丁端到了他儿子跟前,说他儿子就好这一口,上学的孩子也需要营养。我和妻子对视了一下,不知该说什么好,五味杂陈的吃着弟弟的饭。   

  一阵阵哭声打断了我的回忆,原来是司仪协会的朋友赶来为弟弟送行,他们都是弟弟的好哥们。几十年来,弟弟常常牺牲礼拜天的休息时间赶到婚礼殿堂做司仪,一是为了一种爱好,二是为了多给儿子挣点钱,三是为了朋友的关系。他做司仪很认真也很辛苦,但他总是兢兢业业,乐此不疲。司仪协会给弟弟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悼词,夸他为人仗义豪爽,对家负责认真,对儿子充满希望与憧憬。   

  在向遗体告别时,合唱团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痛哭流涕,看着弟弟那已被扭曲的脸久久不肯离去,那都是他的好哥们和好姐们。在吊唁弟弟的那些日子里,他们也是常常守在弟弟的灵堂前,烧着纸,流着泪。她们向我诉念着弟弟的好,诉说着弟弟的委屈。说弟弟怎样关心他们,体贴他们,无论谁家有事或需要钱,他都会前去帮忙或救济。可弟弟对自己却是那样俭朴,那样苛刻。在收拾他的遗物时,除他演出时穿的几套西服和我给他买的鞋,买的裤子,买的腰带和他二嫂给他织的毛衣外,再找不到一件像样的衣服。弟弟,可怜的弟弟,在和媳妇分居后,为了能让儿子出国留学,他卖掉了房子,花干了自己所有的积蓄。   

  追悼会结束后,弟弟单位的领导告诉我,他们会争取帮弟弟办工伤赔付的。工伤,按照我国的的工伤认定条例,在工作岗位上因病出事的,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死亡的算工伤,超过四十八小时不算工伤。可弟弟自从倒在演出舞台上就没有苏醒过,一直靠呼吸机来维持,在重症监护室折腾了21天,取下呼吸机,心脏也就停止了跳动。可工伤鉴定部门却以出事后抢救已经超过48小时为借口不予认定工伤。和弟弟分居两年之久的弟媳来到家里,她说不算工伤就不能火化,什么时候工伤认定和赔付下来了才准予火化。弟弟就这样在冰冷的停尸房里等等啊等!我们姊妹四人守着弟弟的灵堂,在酷暑中,在只有二十多平米的房子里煎熬着。一天、两天、我们找弟弟单位的领导,找相关部门,他们都说,先让逝者入土为安,工伤的事慢慢地解决。听着领导诚恳的话语我劝弟媳说,工伤问题咱慢慢跑,先让弟弟入土为安。她一拍桌子说道:“你有本事你明天就拉出去把他埋了”。我无言,我无语,我http://www.simu001.cn]ksfences###/fbbx/hlbj/]北京中医科###医院]痛苦,我暗自流泪。我们只有在痛苦中等待,在纠结中等待,在郁闷中等待。十天,二十天,直到单位领导向弟媳承诺并以书面立下字句,弟媳才同意火化。   

  弟弟,可怜的弟弟,活着省吃俭用,死后还要受这样的苦难,受这样的煎熬,直至到尸体糜烂,腐朽。   

  谁之过,是政策左右了金钱?还是金钱左右了亲情?还亲情左右了弟弟的下葬时间。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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